大荒旧事
高烈度冲突
兵团打“火的”
两只小熊
搭车之惊怵
扔酒瓶儿撒气
猪头烀没了!
惊天机密
没逮着!
猪油飘香
蔫人出豹子
小龙和他的师兄
“火烧房”
春节吃狼肉
狼狈为奸
羊进狼圈
排烟筒口熏糖饼
狼肉白瞎了
最可怕的小“米奇”
旧事
01
高烈度冲突
金秋最美松花江那年的麦收结束了,六八年刚到兵团的知青们累得不善。到兵团几个月了,愣是连团部都没去过,更别说附近的大城市佳木斯了。大家都渴望逛逛这个位于松花江畔的美丽的佳木斯,趁着有两天假,20多个小伙子相约上路了。
六十年代佳木斯沿江大堤
大家在团部胡乱转了半天,到车站一看,才知道从鹤岗到佳木斯的火车每天就三趟,中午的过去了。等这帮小子乘坐下午的火车到佳木斯吃完饭的时候,天都黑了。住哪儿呀,旅馆?那肯定不行,谁舍得花两三块睡一晚上觉呢?年轻人好对付,大家一商量决定就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忍了。
一夜无话。天刚亮,大伙发现队伍里少了几个人,一看都是哈尔滨的。“哪儿去了呢?这要是把人丢了那还了得?”析析心里想。析析是排长,在这帮人里很有威信。虽说是自己出来玩,但是对战友的责任感还是让析析感到很是着急。“都跟我出去找去,找不到人咱们也别玩了!”析析下了令。大家仨一群俩一伙的在佳木斯站前大街一带开始寻找战友。
佳木斯不大,没转多一会,消息有了。原来那个人几个睡不着觉,在冰凉的候车室里待着也是别扭,决定出门看看,也顺便看看哪儿能吃早饭。早点铺子还没找到呢,他们就叫工人民兵盯上了。人家见这几位东张西望的,浑身上下打满了补丁,满脸黢黑,估计不是小偷也是要饭的,定是盲流无疑,就给抓起来了。
经人指点,析析带领一干人等找到了关人的地方——合江军分区大院。进了大院立刻有当兵的围了上来,问明情况,也说了一大早是送来了几个盲流,放人可以,但是要证明。这不是要了这帮小子的命吗,兵团战士哪来的证件,更别提证明了。有人带了八连的饭票,上边倒是有八连的伙食专用章。一般来说,那几个人也没犯什么大事,又有这么多战友证明,把人放了也就算完了。可是那些当兵的就是认死理,非要证明。
“你们一帮小盲流,敢到老子的地盘撒野”楼上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出口不逊。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合江军分区政委,或者是副政委,姓卞。“谁他妈是盲流,你说话干净点”析析等哥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对骂起来。
正骂着呢,来了个小干部,趴在卞政委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卞这才骂骂咧咧地同意放人,原来还是那几张饭票管用了。他们向同在佳木斯的兵团司令部汇报了此事,兵团司令部又和我们团联系上,证明了这帮人的确是兵团战士,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也都是沈阳军区序列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佳木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总部
走出军分区司令部,大家逛街的心情一点也没有了:还没怎么地呢,就当了一回盲流子了。街可以不逛,但是刘英俊墓那是要去拜谒的——可见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向往英雄,崇敬英雄呀。
照完相,就赶快往佳木斯火车站跑,生怕赶不上回去的车。就在大家没精打采地糗在候车室那没事干的时候,豆豆跑过来压低声音对析析说:“排长,那边有一个小偷。管不管?”“小偷?管,怎么不管!”析析也是老红卫兵出身,虽然都是过眼烟云了,可是还有点就怕消停那股劲,“哪呢?”。
顺着豆豆的手指一看,还真是个小偷,正下手呢。这帮人也不困了,个个都来了精神,一天来的窝囊气全发在小偷身上了,没几下子就把小偷给制服了,一顿拳脚之后,决定扭送公安局。就在大家觉得干了件漂亮事的时候,情况却急转直下。
先是几个小偷的同伙冲了上来要救人,接着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仅从口音上判断,就误以为是外地人欺负本地人。再加上小偷们的宣传鼓动,大喊什么“日本鬼来了怕一阵,国民党来了怕一会,知青来了怕一辈。看看,这就欺负上我们本地人了”。这一扇呼,老百姓也是莫辨真伪,呼啦上来一大推人,包围了析析他们。这群十几岁的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呀,且战且退,就躲到一个大砖堆后边了。
析析指挥着,大家很快分了下工,以砖堆为屏障,两边守住,争取多顶会时间。这边不时地扔出砖头,那边也是捡起砖头还以颜色。最多时外边得有百十号人和八连的人对阵。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金刚——金刚在我连也是个传奇人物,从来不刷牙,但是却长着一口好牙;干活从不卖力,但是连长、排长从没人批评他;紧急集合从不参加,也没见谁说他;全连从学问最大的峰峰、鸿鸿,到没出过连队,啥也不知道的孩崽子都和他不错。据说功力与瑞瑞齐名。回城后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在一次援外工程中受伤,险些瘫痪,靠着自己的毅力还是站起来了。但是还是毕竟伤了元气,五十多一点便撒手人寰了。悲哉,哀哉!此为后话——跑过来对析析说,你得赶快跑,他们要找的头是你,让他们抓到了,你可没好果子吃。再说了,咱们也得有人回去送信呀,要不在哪儿死的都不知道。瑞瑞、昌昌等都是这个主意。
正商议间,两辆大卡车呼啸而至,佳木斯警备司令部的来了,荷枪实弹的军人很快包围了现场,趁着天黑,大家掩护,析析跳进了车站的围墙,扒火车回到了连队。
这些人被抓上卡车后,没一会到了,下车一看,嗨,还是昨天关他们的地方——合江军分区,熟呀。这回人家可不客气了,要求每人把裤腰带解下来,集中保管,并且让所有人对面站成两排,互相打嘴巴,谁要是不打后边就是一枪托。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不动手,大家没少挨枪托。上厕所时也是两名战士挎着枪押着。卞政委这回可有的说了,“昨天看你们就不是好东西,非抢即偷,这回非得要你们好看的不可”。
但是领头的跑了,军人,警察还在满大街的找首犯呢。据说啊——据说就不一定是真的,当他们和当地的警察企图搜查兵团司令部的时候,“兵司”的哨兵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未经同意,谁也不准进入大楼,否则就开枪。门前加了双岗还都上了刺刀。那时候,兵团是正军级单位,合江军区估计也就是个团级,最多是副师,他们是怎么也不敢硬来的。当地的警察为此还闹了半天情绪,觉得很没面子。
等到析析回到连里报完信,连长指示一定要尽快带回这帮孩子。指导员带上介绍信连夜赶往佳木斯,费尽周折,好说歹说总算把人要了出来。带着这二十几个兵团战士,连车站都没敢进,坐船过了松花江,再搭火车回到连里。一进连队,战友们纷纷上前慰问,想想这两天的遭遇和委屈,忽地悲从中来,大家抱头痛哭。
看上去八连战士输了,但是他们的团结、机智、勇敢、忠诚的表现,成就了这个连队团结友爱的精神,直到今天仍未消散。
旧事
02
兵团打“火的”
在北大荒,那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在东北那圪垯人情那是火辣辣的,在一段时间里,我竟然乘坐过像现在打的一样、招手停车的火车。不信吧?听我道来。
我们连离鹤岗不远,但那也是几十里的路程,以前到鹤岗办事,除了搭车就得步行了。不久这里修了条铁路到青石山,也就是我们团十三连的驻地。这条铁路经我们连五号地北头,过十三连,但是都没设站,人家鹤岗市哪管我们兵团的事呢?那时,我们到鹤岗,要么就往东十几公里走大路去,要么就得往西走六七里地小路坐火车去。里外里都差不多。
这条铁路是我们眼看着修起来的,主要是为我们连北边新建的一个钢厂服务的,西边通到山里,据说是为了战备。仗是没打起来,钢厂也没炼出多少钢来,这条铁路倒是为鹤岗市的城市建设立了大功,十三连的青石山,这个我团西片地标性的山头,现在几乎夷为平地,采下的石头都变成鹤岗的高楼大厦了。这是后话。
还说那时。别人不常去鹤岗的也就罢了,我这当上士的接长不短的就得往那跑一趟,眼看着火车想坐就是不方便,心里很是郁闷。顺着长长铁路线,我数着枕木向鹤岗走去,不时地还得给呼啸而过的列车让道。
记得有一回我去鹤岗,走到五号地头刚上路基,远远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爷们,满脸胡子拉碴的,抱着根小鞭子,坐在铁轨上一动不动。这荒山野地的,看见生人比看见野兽还怕人。我一下想起老职工说过,在北大荒的路上碰上个动物啥的没事。一般的你不招它,它也不招你的。但是要是碰上人可麻烦了,特别是站那、坐那不动的,十有八九不是正经人。
看到那个人一个劲地往我这边看(现在想来也是正常,大野地的,来了个人,人家不看我看谁呀?),我心里砰砰地乱跳,我兜里揣着好几十块钱呢,那可是给食堂买酱油醋的钱呀,越想越害怕。可我也没道绕呀?环顾左右,路基就那么宽,躲都没处躲。原来说过,这条铁路是填平了一段小山谷建设的,路基是用石方堆的,两侧都是十几米深的碎石坡。
哆嗦着就走近了,“哪连的?歇会呀?”那个人竟然还和我说起话来了。我尽量地陪着笑脸,尽量地和他保持距离,尽量地让腿走稳喽,脚底下还是踩得路基上的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滚。那哥们呲着叫烟熏得焦黄的大板牙,冲我笑着……
他没站起来,我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向前跑去。
从那以后,不管等多久,我一定要坐火车回连了,虽然来回要花五毛钱呢。大黄板牙把我吓坏了。
鹤岗到青石山的火车,没在旧社会生活过的人估计都没见过,看过电影《林海雪原》吧?我坐的火车就和那里的的小火车差不多。那是用闷罐车改装的客车,黑色的铁皮,一点装饰也没有。好点的还有椅子,有的就放了几把条凳,中间有一个火炉子,但是我从没见点过火。车门上按了一个插销,列车员随时可以打开上下乘客。车窗没记得有没有玻璃,即便有估计也黑的看不见外边了,但那时能坐上它也是我的福气,早了,晚了都赶不上呢。
好像是第二次乘车,碰上个特爱说话的列车员,“你哪下呀?”他问。“青石山”我说。“是矿上的吗?”(青石山那边有个铁矿)他问。“我是兵团的”我不知道哪来的自豪感,大声回答。
你别说,我这一理直气壮的,那人倒对我格外关照,一个劲地问这问那的聊了一路,最后以允诺帮助他买几条肥皂,下回带给他之类的结束了谈话。那个时候鹤岗的供应,特别是民生产品如白糖、点心、肉、菜、肥皂什么的,还不如我们呢,我们好歹是归沈阳军区管呀。
就在列车行驶到我连五号地的时候(那里距离终点站青石山还有好几里地呢),奇迹发生了,列车停了,那列车员挥着手叫我下车。我抓起包跳下了火车,因为没有站台,我差点没摔倒。
“你再过来挥挥手呀,我给你停车”那个列车员冲我喊着。
从那以后,我再到鹤岗来去都不用走冤枉路了,就在五号地头等火车。不过每次都会给列车员们带去糖、酒、肥皂和大头菜、黄瓜什么的。记得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我们团工业五连生产的那种只能拿牙往下一点点刮的月饼,他们掰开看见里边还有冰糖和青红丝什么的,异口同声地叫“好吃”,弄得我还很有成就感。
就这样,鹤岗到青石山的铁路上,隔三差五地能看到我在那里举手停车“打火的”的身影呢。
旧事
03
两只小熊
到底是时代不同了,翻开报纸,打开电视,时不时都能看到人类爱护动物、善待动物的动人故事。读到这些故事,常常把我带回哪个不知生态为何物的年代,让我想起在兵团时遇到的那两只小熊,每每想起来都会令我内疚。
那天收工后,看见食堂旁边突然增添了一间小屋子,一片用篱笆圈起的小院落,里面住进了两个不速之客,就是那刚刚失去母爱的小熊。大家都感到新奇,顾不上吃饭,立刻围了上去,观看那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小熊那小巧的身体,黑黑的毛,张着两只大眼睛,畏缩在一角,看神情它们似乎有点害怕,好可怜哦。它们太可爱了,无论怎么看,我都不能把它们和凶狠暴烈的熊瞎子联系在一起。
为了小熊的生命,从大家微薄的伙食费中抽出一点资金,给小熊买牛奶。小熊的饭量可真大,每天需要喝5斤牛奶,还必须是新鲜的。所以,每天都有一个人负责到十几里地的畜牧连去买奶。大家常笑谈,呵呵!小熊在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呐。不过,那些日子里这两小熊确实给我们劳累、枯燥的生活带来了欢乐。每天傍晚后,大家不顾劳累,总是来到小熊的住地,和它玩耍一会儿。胆子大的男生们,甚至于敢把它们抱在怀里,小熊也很配合,用小熊掌拍拍打打,引起了大家的欢笑。尤其是小熊贪吃的摸样,更让人笑的肚皮发疼。那时候的小熊可能饿急了,表现出急吼吼的“熊样”,只要一敲小盆,它们就奔跑过来,一举小盆,它就赶快从地上站起来,两只前爪不住地抓挠。这时候的小熊就是两个笑星,带来欢声一片。
由于营养充足,时间不长,小熊的身躯长大了,黑毛变得粗硬,更可怕的是熊掌上长出了坚硬的指甲,嘴里生出了锋利的牙齿,在和它的打逗中,时不时露出了兽性,有几次甚至碰伤了人的皮肉。为了以防出现意外,司务长只好将它们弄到医院,将牙齿和指甲拔掉。那天夜里正是我巡逻,我听到它们不断的嚎叫,声音很惨,几乎整整惨叫了一夜。第二天,再看到它们时,只见四爪被白纱布包裹着,身子一动不动,好可怜。心肠软的女同学,几乎掉下了眼泪。不行,把小熊送回大自然中去吧,那里才是它们生存的地方。可是,熊瞎子是凶残的动物,又不能够放虎归山,怎么办呢?连领导都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过了一些日子,有一只小熊闯祸了,它从圈里跑了出来,窜入距离不远的女厕所里,赶巧里面正好有人。于是乎,一声声呼叫伴随着女子的哭声传出来,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贸然闯入,整个乱成一团!好在,小熊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吧,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一次,关于小熊的去向问题真成了一个难题。曾经听说,要将它们卖到佳木斯市动物园,不知最后为何没有成功。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终于宣判了小熊的死刑。一天的下午,它们双双跑了出来,顺着大路,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火车站,一下子闯入候车室,正赶上有人等车。这下子可是乱套了,青天白日来了两只半大不大的熊瞎子,这还得了!人们吓的四处逃窜,鬼哭狼嚎。一个紧急电话打到连部,团首长随即命令出兵,带上冲锋枪,就地击毙。正在玩耍的黑熊不知道末日来临,看到熟人后,还表现的很亲热呢,一下子猛扑过来,就在这时候,冲锋枪响了,它们双双倒在血迫之中。
当天的晚上,食堂改善伙食:清炖熊肉。看到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肉,发出扑鼻的香味,在当时常年不见荤腥的日子里,真是挡不住的诱惑。面对那碗散发着扑鼻香味的熊肉,我却是没有一点食欲,我只想哭。两只多么可爱的小熊啊!如今却成人类的盘中餐了。忽然,我生出了一个念头: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可能就是人类本身了,一张嘴可以吃掉所有的生灵。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只是将分给我的那碗熊肉,悄悄地掩埋在它们生前居住不远的黑土地里。
从此,我的心中也深埋下了一个坟冢。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人类将热爱大自然,善待一切生灵,建立一种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生活。或许只有这样,美才会常伴着我们从生命到心灵。
后来我听说,一个兵团战友在山上发现一只花猫,长的非常可爱,他就把它带回来,每天饲养它。小花猫越长越好看,但是有一天额头上竟长出一个“王”字,哇!于是大家才忽然知道,原来这是一只东北虎啊!后来这位兵团战友回上海探家,就将小老虎带到上海,送到了动物园。谁知,他回东北后不久,上海方面竟发来了准许返城的调令!原因是:虎通人性!自打他离沪后,小老虎舍不下了,直耍脾气,也不肯吃食了。真是人因虎而得福。
我知道这事情是杜撰的。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这么完美的结局。这不过是寄托着知青返城梦想的一个美妙的童话。在当时,人们还没有保护珍稀动物的意识。两头小熊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旧事
04
搭车之惊怵
我们团到绥滨,相隔有二三百公里吧。那时的路不好,大约要走大半天。那年春节后忙完了,我请假到绥滨去看我哥。经鹤岗、过鹤北、到萝北、穿名山,一路风尘。大客车在茫茫雪原上奔驰,真是雪天一色,横无际涯。那个景致,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哥的卫生所,工作和生活条件比起我们来,那是好多了。早餐我竟然喝到了牛奶和豆浆,还吃到了油饼。宿舍里的床单竟然是白颜色的?怪不得我哥老说他们团怎么怎么好呢。我哥人缘不错,老是有同学朋友什么的来看我,让一帮大哥大姐宠着,弄得我还很是得意。直到现在见了那些人,我还是感到十分的亲切。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呀。快乐之行就要结束,可是赶上了大雪封门,断路了!几天也看不见有车通过,眼瞅着就要超假了,我这个上火呀!我哥看我着急,也是一天几趟地到路上找车。
那天,推土机在路上总算开出一条“雪”胡同,汽车像在小一人高的雪墙里通行,但是总算通车了。一会儿,我拦了辆去师部送粮的车,那司机和我哥也是半熟脸,要不这大雪天谁还还让你搭车呀。
我上车的时候,麻袋上已经有一位了,后来知道是天津知青,要回家探亲。车开了,风卷着雪花直往我们脸上扑,不一会我们满身都是白色的了。好在大家都习惯了,在北大荒这是家常便饭。我俩挤在一起取暖,腿上盖了条破麻袋,感觉好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你们团多好呀,守着铁路线,探亲少遭多少罪呀”天津知青说。
“好啥呀,离铁路近也不让老回家呀。不瞒你说,我们那整天的小饼子,把脸都吃绿了。你们团竟然能吃到油饼,这不是共产主义吗?”我说。也许是我羡慕的语气让他高兴,他的话匣子打开了,一口天津味儿,把他们连的生活演绎得活龙活现的。我这边跟听天津快板似的。“来几年啦?见过黑龙江吗?没见过黑龙江你算嘛兵团战士呀?”他一高兴,还把边防证掏出来给我显摆一下。那小红皮本子,很是让我羡慕了一番哦。
从他口里我才知道,要不是我哥有点面子,就像这个天津战友和这个司机是哥们一样,在这个时候想搭车,门也没有,说是上边有令。我问为何,起初他还不说,神秘地卖了着关子。最后耐不住一路上的无聊,还是给我讲了个仔细,又稀奇又惊险!
说起来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那天也是天不好,秋雨连绵的下了好几天了。一哥们开着大解放在赶路,一路上凄风苦雨,满是泥泞。路上偶有搭车的他也是会停车的(在北大荒一般搭车的都是兵团战士,加上交通不便车辆不多,所以多数司机路上搭客也是正常,还不要钱),但是团里有规定,凡是搭车的,不允许坐在驾驶楼里,这也是爱护驾驶员。
车开了一会,俩姑娘拦车。要说这司机那真是不错,一挥手,俩女孩跳上了卡车。喇叭一响,车走了。
这俩姑娘一个是上海的,一个是杭州的,哪个团的不知道,好不容易请的假,到凤翔(就是萝北县城)玩的。俩人坐稳了一看就傻了,这车上怎么装着口棺材呢?太背了!天阴沉沉的,寒风一吹,又和这么口黑漆漆的大棺材零距离接触,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越想越害怕,俩人挤在车厢一个角里,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不住地哆嗦。
雨是一会停一会下,车是一会快一会慢。俩人战战兢兢地靠在一起,四只眼睛就没离开那口棺材。就在俩人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时候,就见那棺材盖,兀自地刺啦、刺啦地挪开了一个缝。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地搂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是活见鬼了,她俩眼睁睁地看见一只手伸出棺材,在空中挥舞着……
俩姑娘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双双跳车而逃,造成一死一伤的惨剧。
其实她们看见的也是一知青,不过是先他们搭上车的。开始这哥们也有点含糊,好在胆子大、不信邪,其实也没别的招啊,一会就看惯了,靠在槽帮上就坐下了。走了没多远,下雨了。起初还能扛着,可那雨是越下越大,这哥们在车上是没地躲没地藏的。灵机一动,何不钻进棺材躲一下呢,总比在外边又冷又湿强吧。
钻进棺材,盖上盖,果然淋不到了,也暖和了许多,困劲上来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雨停了没有,这哥们使劲把棺材盖挪开个缝,伸出手去试试还下雨不……于是就……
从那以后,这一带兵团的车都被要求尽量不让搭车了。
旧事
05
扔酒瓶儿撒气
我的大铁皮箱里经常存有几瓶北大荒酒。那年新年休息,天气还是很冷。那一天我有点感冒了,浑身发冷,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喝酒。正好头天晚上我们班又小小地捣鼓点饭菜,聚在一起小撮了一顿还有点剩菜,于是就约来我的一个同学喝点小酒,他也凑趣的拿出一瓶罐头来入伙,俩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当时我们使的是三钱三的小瓷杯,当我们对饮了十杯之后那个同学不胜酒量就上别的屋玩去了,这时,另外一个班的我的同学正好进屋又凑了过来,坐在了刚才那位的位置,我又继续和他喝了起来。
那天可能是由于天寒地冻,又有点受凉所以对酒特别入迷,不知不觉又和那个同学喝了十小杯之后,他也觉得不想喝了,可是我还是意犹未尽还想找人继续喝。但是屋内无人就求他再陪我喝几杯,他死活不干到后来拿话激我说,他喝一杯我要喝三杯他就陪我继续喝。
我当时酒兴正高而且自我感觉良好,坐在热炕上还出了点小汗浑身很是舒坦,一点没有喝多了的感觉。见他同意陪我继续喝酒就一口答应了。他并随手从两个火炕之间的炕头一个战友的箱子上,拿了两个同样的小瓷杯,我这边三个瓷杯他那边是一个瓷杯,我是三对一和他又重新开喝。每次倒满了四个小杯之后是我先喝完两杯再和他共干一杯,我是越喝越高兴,他是越喝越皱眉。等到他喝完第五杯,我又喝了十五杯之后,他死活不想喝了,坚决不让我给他倒第六杯。
我觉得特别没意思,感觉还没喝够,就自己又倒了两小杯。在我还要倒第三杯他坚决的抢过酒瓶不让我再喝了!说道,你刚才和另外一个同学一人喝了十杯,又和我喝了十小杯后,你又和我改为你三杯我一杯后,我喝了五杯你又喝了十五杯,你算算你一共喝了三十五杯酒了?就说是三钱一杯你已经喝了一斤多了,而且每次你倒酒都是满满的绝对够三钱三,到现在为止你恐怕已经喝了一斤二两多了,说死也不让我倒酒了。我一想也差不多了,而且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嘛,就说行!我将那两杯酒喝完就收兵不喝了,但总觉得没尽兴。
等我将这两杯酒喝完,意犹未尽地拿着那两个空酒瓶子,到宿舍前面想将那两个酒瓶摔了解解气。走到外面一看,正好宿舍门前有一大块光溜溜的冰地儿,那都是我们每天洗脸洗脚后泼的水冻上的。我将那酒瓶狠狠的摔在那冰面上,没想到那酒瓶一接触冰面后,却“嗖”地滑向前面蹦出老远没碎。一见那酒瓶没碎,我直纳闷!一赌气又将另外一个酒瓶更加使劲的摔向冰面,但是那个瓶子也像第一个瓶子一样没有摔碎蹦向一旁。
可能那天也有点喝多了自己并没觉得,见两个酒瓶一个都没碎,气得我又跑得老远捡回那两个酒瓶,重新使劲的想摔碎它,没想到那俩酒瓶依然像刚才一样丝毫没受损伤。但是我在宿舍门前摔瓶子的声音,引来了几个知青哥们的好奇,纷纷议论这酒瓶为什么摔不碎呢?有一位哥们不但不信还亲自过去捡回没碎的酒瓶子,自己试着也摔将起来。“砰、砰、砰”地响声招来许多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还有人看到只有区区两个酒瓶,不过瘾,自己又去他们屋拿出来两个,参与到我们摔瓶子的行列。
就在这时我们班的“万能人”,那位哈知青“大厨”走出来对我们说,在东北三九严寒时,任何一块冰面你若想摔碎酒瓶都是不可能的,除了你碰到冰面上有一些突出的石子类的东西,否则基本上酒瓶是很不容易摔碎的,不但酒瓶,就是所有的玻璃罐头瓶瓶也不易摔碎。大伙儿听他这么一说这一下更热闹了,谁信啊?人是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宿舍门前的不太洁净的冰面上。大家跟起哄似地,你摔酒瓶、他摔罐头瓶的,轮番上场试把,真是热闹极了!
而我此时却没有争抢的机会,冻了一会儿,被北风一吹感觉刚才喝的酒往上撞,赶紧的跑回了宿舍。靠在折叠起的被褥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看自己已经被脱掉了棉衣裤,躺在被窝里,枕边还有很大的酒味儿呐。
班长见我醒了,赶紧问我,你昨天喝了多少酒啊?从中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吐得一塌糊涂!你的新毛衣都让你的一个女同学拿去洗了……哎呀!太丢人了!我赶紧向班长认错,说以后一定注意,决不再喝那么多酒了。班长后来笑着对我说,你云山雾罩地喝酒还不算,还要撒酒疯摔瓶子闹得这一栋宿舍都跟着你撒酒疯,整个一下午都乱套了!
如今一想起扔酒瓶儿的趣事,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啊,当年真的太好玩了!
旧事
06
猪头烀没了!
九月的北大荒夜里很冷了,晚上有时会肚子饿,兄弟们都是“胃亏肉”啊!聊着聊着,搞起了“精神大会餐”,有的想起了妈妈三十晚上烧的年夜饭,有的想起了九曲桥畔南翔小笼包,有的想起了早点摊上的炸粿子,芝麻饼,天津大麻花......。有的长长叹口气说:“别想那么多好吃的了,现在有一碗冒着热乎汽的阳春面,老子就快活如神仙喽!”真像俗话说的“想娘家人——孩儿的舅舅来了”,隔天一大早连长来派工,让大陈二陈哥俩去帮老职工杀猪。大伙都琢磨着:“有油啦!”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就听见屋外传来几声巨吼:“都来瞧,都来看,来晚了看不见啦!”引得土坯房里的知青们跑出屋子一瞅,“嘿!好家伙!”只见二陈哥俩正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大猪头,喜笑颜开得意洋洋。
原来,依循东北的风俗:猪头是留给帮忙人的酬劳,所以这猪头可是他俩辛苦所得哦!看到肉来了,大伙个个喜形于色,不用谁发号施令,大家七手八手忙开了,有的烧热水,有的褪猪毛,有的到食堂要来大粗盐,开心地忙活着,劲头十足。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把个大猪头收拾得雪白粉嫩,就差再找一个大锅了。二陈说:“别找了,就拿我的大铝盆呀。”女同胞们说:“去你的,又洗脸又洗脚,多恶心!”二陈说:“多涮几回不就干净了吗,要是等找到锅,天都黑了。”二陈把大铝盆涮了几回放进猪头兑好水、撤上大盐,又扔了几个辣椒,再扣上一个脸盆做盖儿,麻利放到烧火炕的灶口上,咕嘟咕嘟烀起猪头来了。
大陈对大伙说:“别都围着,里屋等着,打扑克去!”二陈说:“我来烀猪头,你们去玩吧。”大陈问:“你行吗?要不我帮你。”二陈拍着胸脯说:“你把行字后面的‘吗’去掉,我咋不行,您老就瞧好呗!”二陈比我们早到一年,就把东北话和北京话揉在一起说了。
众人回到屋里围在炕上打扑克,几把过后,大陈不放心对着外屋大声问:“二陈,好了吗?”二陈回答:“你以为放鞭炮呐,一点就响,等着!”又玩了几把,大陈又问:“二陈,快了吧?”二陈喊:“我再加点煤烧的旺旺的,再烀一会儿就好了!”过了一阵子,大陈忽然放下手里的扑克牌,不放心的对大伙说:“我得下去看看,二陈太二,可别糊了锅底子。”谁知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屋传来一声闷响,炕上的人们来不及穿鞋了,跳下炕冲到外屋一看,糟了!一片白茫茫的水蒸汽,还加杂着一股子刺鼻的焦糊臭味儿,待到水汽散后,大家看见二陈的小脸黑一块白一块,活像马戏团里的三花脸小丑儿傻呆呆地站在灶前。大陈往大铝盆里一看,大铝盆底部烧了一个大窟窿,那已经烀好了的大猪头掉到灶膛里“吱吱吱”地正冒着火苗儿,燃得那个旺!大陈问:“怎么搞的?”二陈看着灶里烧被得冒油的猪头,一副傻样!回答:“没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二陈,突然爆发一阵哄笑,把二陈笑糊涂了,有人学着二陈的声音喊:“没了”从那天起连队里就产生了一个新的俏皮话:二陈烀猪头——没了!
本来可以打打牙祭过肉瘾的烀猪头就这样被二陈搞丢了,真是扫兴!也就从那天起,有人拿二陈开涮啦!总会有人大声戏谑发问:“谁有烟啊?”也总是能听到装腔作势的作答:“二陈烀猪头——”众人再齐声回应:“没了!”
旧事
07
惊天机密
在“加强战备,准备打仗”的氛围中我们迎来了1971年的秋收,每天割玉米、割大豆、掰棒子、抱玉米秸,那叫一个忙,累。
那年我每天除了在食堂压面、贴小饼子、切菜之外,就是到菜地收菜,到猪圈看猪——食堂的猪老吃我们的剩饭,不知为啥老是喂不肥,个个长得跟狗似的,跑得比狼还快,要不就是给老职工打油称粮的。
忙忙叨叨的,到北大荒都两年了。感觉那年天冷的早,刚九月下旬,天已经很冷了。不时吹起的北风,夹着秋雨,那个湿冷的感觉,格外难受。雨靴里穿着毛袜,粘袜,还觉得冻脚。
天气冷,人心也不暖和。知青们下乡两三年了,初始的激情已经退去,“解放全人类,让世界一片红”的理想也在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困顿中消磨殆尽,眼看无望了。口号喊得皮了,语录看得累了,看不见前途,今后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没人能解答。老知青中的几位,时常在大会上就“第一国际正确还是第三国际正确、机械唯物论和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区别”等争论不休。尽管我是不懂欧文、傅里叶他们那些空想社会主义的道理,听得多了,我也看出来了,其实他们也是一知半解,对马列,甚至毛泽东思想也是二把刀,没人弄得明白那“天书般”的辩证哲学对立统一一分为二等等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收割那些离我们很近,马上就要冻在地里的玉米白菜,那是紧要的事。
此时,大家的心就像霜雾迷茫天地间的孤鸿,前途在何方,谁也没个数,真有点“赣江风雪迷漫处”的感觉。每天只是机械地白天出工,晚上学毛主席语录和林副主席语录,周而复始地过着每一天。站在冰天雪地里掰棒子,指纹都磨平了,渗着血丝。在青纱帐里,你看不见人,但是能听到不知是谁在带着哭腔唱着“远飞的大雁”。哀婉的歌声,会把大家都带哭的。
这一年春节前,我们连自己用水泥袋子的牛皮纸制作的放大彩绘【毛主席去安源】完成,立在大食堂的大门里,很是壮观;这一年“五一”后,【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在天安门上】绘制完成,挂在了大食堂的墙上。随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等大幅彩绘相继完成,我们连的大食堂几乎成了红色画廊。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在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画像前请示汇报:“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的口号萦绕在大食堂里。
那天冒着阴冷的秋雨,我准备搭团部拉石头的卡车去拉粮。凌晨,在十三连拉完石头的卡车从我连经过时,我爬上了卡车。上得车来,看见几个跟车的已经冻得缩头端肩的人挤成一团。从衣服上看,该是北京知青,估计不是农工,他们的衣服都比较干净。仔细一看,个个还都是眉清目秀的,聊了几句才知道,都是团宣传队的。多年后的一天,好像在哪个俱乐部一起吃饭,说起那次凄风苦雨中的邂逅,大家还不禁打个冷战呢。
车到团部,我下车的时候,才感到踩在石头棱子上的棉靰鞡鞋都冻透了,脚怎么也活动不了了,在团部邮局的火墙上烤了半天,才能打弯。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在这样的邮局工作,那得多美呀?可惜呀,人家这里是“城市户口”呀,没咱什么事。
取信、办手续、装粮食(没人跟车,搭车的伐肩,我一人扛)、滚油桶(这就得求油坊的弟兄们帮忙了),一通瞎忙乎,回到连队,天已经擦黑(北大荒三点多天就黑天)。好不容易卸完车,赶紧上厕所解决问题。
厕所里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跟唱【三岔口】似的。刚蹲下,感觉厕所里还有一个人,未及辨认,那人说话了。
“刚从团部回来?”果然有个人,听声音是ZZ。
“你呀,吓我一跳”我答。
“团部有啥变化?”ZZ问。“水房要修新的了,以后给尤特加水就方便了……”我还要往下说,ZZ打断了我的话头。
“谁问你这个了”“那你问……”我有点丈二和尚。
“嘘”ZZ停了一下说,确认没别人后说:“团部大门前的宣传栏你看了没有?”压低声音问道。
“没看呀,还不是团党委的决议?”受他的语调的感染,我也有点紧张,但还是莫名其妙的。
团部办公大楼,也就是一座二层楼。楼前像许多那个年代的单位一样,立着一溜宣传牌,做得很是整洁,规矩。一般那里边都是团领导检查工作、关心战士、学习马列的照片和心得什么的。最近展出的是关于团党委决议的全文,大意是在全团掀起向政委同志学习的决定,所以我也没认真看。虽然自己没经历过啥事,但是这样的“决定”以我们十八九岁几乎还是孩子的目光看,觉得很自然。当然,这个宣传栏照例是要悬挂大量的毛主席,林副主席的照片的。
“真的一点变化也没有,林副主席的照片还在吗?”ZZ的声音更低了。要不是我们俩都在蹲坑,估计他得把嘴凑到我耳朵上来。
“没发现什么呀?”我吓了一跳。
“你真的看见林彪的照片还在里边吗?武装连里还有人吗”ZZ问。
“看了,还看见政委写的【向毛主席林副主席献忠心的决心书】呢”我说,身上有点哆嗦,这可是掉脑袋的话题呀。
“那怎么会呢?那怎么会呢?”ZZ自言自语地说着。
光顾说话了,屁股冻得冰凉。往回走的路上我死活要弄明白ZZ神秘兮兮的说的是啥意思。
“告诉你吧,你得发誓不再对任何人说”ZZ说。
“向毛主席保证,绝不外传,就当是军事机密。”其实,能传到我这的军事机密估计也就无人不知了。
“咱可说好了,要是指导员问起来,你可前别说是我说的呀,打死也不说。”ZZ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哎呀,真够费劲的,爱说不说。”话虽这样说,但ZZ那神秘的摸样,还是紧紧地勾着我的好奇心。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ZZ先是四下打量了半天,然后以极低的声音附在我耳边说道着……,哎呀!这可不得了了,如同五雷轰顶,如同天塌地陷。我懵了,站在那里半天没缓过劲来。是我听错啦?是我在做梦?还是ZZ神经了,成了现行反革命?……
ZZ啥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任北大荒深秋的夜风吹透了身上的衣服,浑身打着冷战,我回想着ZZ道出的惊天机密:林副统帅驾机叛逃未果,机毁人亡……我不敢想下去。
曾几何时,林副主席是我们心目中真正的元勋之一。男孩子对战争有着天生的偏好,林彪征战一生的经典战例我们都耳熟能详。只是文革后他不阴不阳的讲话,有时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名帅了。今天的消息来的这样突然,这样诡秘,真让人不可思议。事情本就蹊跷,ZZ足不出连,他怎么知道的呢?直到今天也是个谜。
第二天,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我心里惴惴不安,看到别人还是那么虔诚的,欲说还止,甚至不时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以免泄露天机。
世界似乎没啥变化,我们还是一样的生活劳动。
不久,团部派出的传达九·一三事件文件的工作组到了,大食堂外边还站上了武装连的战士,端着冲锋枪,很是威风。我一哥们“白薯“也人五人六的站那了,见了我还似笑非笑的算是打了招呼。
事情果然如ZZ所言,林副主席真的出事了,但是全连也没掀起太大的波澜,大家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久后我探亲去河南,河南老乡听了传达后有一段演绎,对此事的描述更具特色:“林彪揶着裙子(叶群。河南农民冬天穿的棉裙),拎着果子(林立果。河南人串门带的点心,以油条为主),上差了飞机(三叉戟飞机)跑了。”看看,老乡们的语言多丰富啊,他们的理解多精辟?这样的惊天机密,在他们那儿就是出门串亲戚上错了飞机呗。
旧事
08
没逮着!
我们兵团的“犬”事也特逗!
某年(?)一天,大家正在食堂吃饭。连队里各家大大小小的狗在这时也会不请自来,在桌子底下绕来绕去,等着有赏。
食堂中间摆放着装馒头和菜汤的盆啊锅的,此时就有几只馋狗围着那菜饭直打转,转来转去的,一机务排的知青瞅着生烦,忽然冲上去用脚踢狗。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得大伙忽然一声惊呼!但见一只懒汉鞋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准准落在了汤锅里,汤汁四溅!食堂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好家伙,神啊!大家一齐乐翻了天!
另有一年夏季,一个傍晚,收工后我们回到宿舍,突然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吧唧”、“吧唧”的,走到宿舍门口细看,原来是一只大狗正在舔一个饭盆,众人不约而同齐声呐喊,那大狗惊慌地迈着碎步从众人身边迅速穿过逃之夭夭。大伙儿再仔细端详,原来是某位沪上老兄的饭盆子,不知是他犯懒没有涮饭盆还是因为没吃完午饭就去开工了?总而言之,肯定是饭盆里的残羹剩饭招来了饿狗。
该老兄闻知此事,大恨。发誓要将饿狗生擒,扒皮吃肉。我们开导他说:“不容易哦,狗是大大的狡猾狡猾的”。因为先前就发生过一次趣事了:
前些日子宿舍里一位北京哥们趁场院干活午休,就回到宿舍取些东西,刚进屋就发现自己的蚊帐中好似睡有一“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狗四仰八叉睡在帐中。因为屋内阴凉,前后窗大开,过堂风一吹相当凉爽,这狗真会选地方哈!见之匪夷所思的荒诞场景,那北京哥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恨得直咬牙!速关好门,疾步前冲,企图生擒活捉。但是这狗却从容地跃出后窗,溜之忽也喽。闻听此事后,众人皆称奇!有人还幸灾乐祸得戏谑:“如此来讲,哥们睡的床铺岂不变成狗窝啦。”惹得这位北京哥们真是上火!呵呵!
再说这位被狗舔饭盆的沪上老兄还在费劲巴拉得琢磨着抓狗,听他正恶狠狠得自说自话:“本人自有妙计,非得好好收拾这个畜生!”晚饭后,只见他拿回一个大馒头,神神叨叨得对我们说:“这个畜生不是爱吃吗,就用馒头当饵,引它进屋。把门关上,还怕它不上套?”“哎!你下炕去关门,它还不早颠儿啦?你总不能整个晚上就猫在外头吧?狗的嗅觉是很灵的,有人在开导他。他却回答:“这个问题好解决。”上炕寻出一根背包带对我们说:“把它系在门把上,门稍稍打开,只待那畜生进来一拽绳子,拉上门,到那时我等众人齐心协力,将其擒获,扒皮吃肉,过一番荤瘾岂不快哉!”。众人连称:“甚好!甚好!”都是馋虫给钩得!眼前均出现美妙幻觉,好像马上就有那香喷喷、热乎乎的狗肉在脸盆里烹煮了。有性急者恨不得马上就打回酒来,准备大口喝酒,大块儿吃肉!
天色已很黑了,大伙儿都陆续上炕就寝。我们趴在炕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老兄如何施展。只见他把馒头放在房屋中间,又把绳子系好,上炕,双手攥着绳头,两眼开始炯炯有神紧盯着门口。我们也都等着那个畜生进屋,准备擒拿。由于干了一天的活,我们都已精神怠倦,便叮嘱他:“只要狗一进屋,你拉上门,马上喊我们,我们先睡了”。这老兄好像胸有成竹,答曰:“好嘞,我这儿盯着呢,你们甭管了。吹灯!”这觉一睡就到天亮,我们醒来一看,只见这位可怜的老兄还趴在炕上呢,手里紧紧还是攥着绳头,还在睡梦中与周公相会呐,再看馒头已然不见......
旧事
09
猪油飘香
这是一位北京知青讲的故事:
民以食为天,这话一点不假。你别看这会儿大家酒足饭饱的,这个要减肥,那个要节食的,真要饿上几天,保准个个都跟恶狼似的,血脂也不高了,血压也降下来了。一次吃玉米面饼子,单位里一丫头吃了一口给吐了,说:饿死我也不吃这个。我说,你是没饿着,真到了断粮那天,你抢都抢不到。这是后话,咱说说“想当初”。
到北大荒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干活太累实在令人难以承受——据说有个哥们竟然累得昏了头,十冬腊月,从头到脚脖子包了个严严实实,独独光着脚,一头扎进麦秸垛,咬着牙呆了半小时。活是干不成了,原来能跑会跳的脚也没了。此事不是我们连的,但是真事——扯远了。那就得说说伙食了。
见天的小饼子,冻白菜,别说吃了,看见就反胃,那也得吃。说起小饼子那也是说来话长。估计不少人都淡忘了,兴许哪位只记住当年的豪情未了,也来点忆苦思甜。
为了增加上交粮的质量,团党委的决定,把小麦尽量多地上交了。为了弥补口粮的缺口,有位“高参”于是就出了个“高招”,那就是以饲料的名义,用一斤小麦换两斤玉米,满足口粮的供应。你想呀,你要的饲料,就算那时候人老实,人家也没必要“快收快打备好粮”的给你。于是没晾干的玉米、潮湿的玉米面在麻袋里几乎发酵成团,形象地说,往外倒的时候,要一边踢一边倒,要不然肯定倒不出来。
用这样的棒子面只能做小饼子,蒸窝头都站不住。难以形容其味的小饼子自然是人见人骂,于是大伙便迁怒于炊事员,起名叫“兔拽子”。炊事员也不傻,管小饼子叫“拽兔子”。这之中多少带了点自娱自乐的成分,咱谁也不敢骂呀,就拿自己人开心呗。现在是说起来轻松一笑,可那时候死的心都有哦。
有人说了,你们不是老偷鸡呀油的吗?其实在北大荒呆过的人都知道,能偷的机会不多,能偷的东西更少,愿意偷的人那更是少之又少。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愿意去偷,咱都是受过高小教育的人呀。现在讲起来,偷鸡摸狗的当个乐子,那时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不怎么还买鸡呢,那时候可谁都不富裕呀。
这一天该是愉快的一天,通讯员大梁从团部回来了,一回来,那就有信,万一谁要是来个包裹啥的,那可就有吃得了。在北大荒,那基本是原始共产主义,特别是吃的东西,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只要你能看得住。玩笑了。
这回是老平他妈想他了,在干校的老妈估计也没啥可寄的,但这独生子在北大荒“嗷嗷待哺”那也是个事呀。老平他妈还真行,竟然炼了好几斤猪油给寄来了。也搭着这边冷,一点没坏。特别是那装油的家物什别致,是他们家的大号茶壶。那壶我记得,在他家玩的时候我就看见过,上边还有一幅画,题款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壶嘴上还掉了一个茬,里边还渍了点黑泥或者茶锈。他妈也是,竟然连着黑茶锈都一并给寄来了。
猪油,那是什么东东哦!只一刻,香气就传遍了整个宿舍。这老平就是倒霉啊,邮包来得真是时候,正赶上开饭。闻到喷香气味后,宿舍里的人忽然一下都走了,安静的屋里就剩老平一人在看家信了。不知道他老妈说啥了,反正老平是翻来调过去地看。没一会,那帮去食堂得人像蝗虫一样赶回来了,好家伙!平时一人连两三个都吃不下的小饼子,今天每人都两手举着用筷子串成串的小饼子。
几乎是没人搭理还在看信的老平,一把把长把钢勺伸进茶壶,根本没人注意壶嘴上那黑黑的污迹。勺子下得深,有点像修水利时那锋利的桶锹插进草筏子,那个痛快!抹在小饼子上,猪油会就着热气渗透到玉米面的缝隙里。刚才还丑陋不堪的小饼子,瞬间就金黄起来,看着那么松软,咬一口,没得说了。要是撒上点白糖,盐也行,啊,那还有的比吗?
就在大家你一勺我一勺地暴吃小饼子的时候,老平看完信了,发现猪油几乎见底啦!他起身飞也似地冲向食堂。等他回来,掰开小饼子,用钢勺在大茶壶里转了一圈,也没舀上一勺猪油。他干脆把小饼子塞进壶里,干干净净擦了一遍,再用筷子把壶嘴里的油捅出来,心满意足地吃进三个小饼子......
白驹过隙,如今当我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给大家神侃的时候,老平老婆(也是同连战友)来短信了,说他们正在祁连山间流连着呢。人家老俩口,自驾游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是想不起来那罐香喷喷的猪油了,可我们想着呢!呵呵!
旧事
10
蔫人出豹子
蔫人,泛指其人言寡、喜静、体弱、不与人争、不与世争。但蔫人体内孕含的能量一旦爆发,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犹不及,那简直就是“豹子”。
知青们都是远离故乡的小年轻,我们都不到20,一些兄长级别的也才25,6岁。基本是年轻好胜,吃软不吃硬,个别的还粘火就着,有时就会闹出点动静。兵团岁月也并非莺歌燕舞一片和谐,连队里辣火火的事儿也蛮骇人的。
我就曾目睹几次令人心惊的冲突。暂说其一:一天午休,忽然间“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只见一位平时蔫啦吧叽的汪姓老兄(上海知青)气吼吼地拎着捅锹闯进屋,那捅锹头铮亮锋利!情况不妙啊!众人齐声呵斥:“干嘛?要玩命啊!”原来他与我同一铺炕的北京哥们先前拌了几句嘴,可能觉得丢份儿,想过来出口闷气!此时,那位与他有过节的哥们正侧身躺着酣睡呢,被屋里嘈杂声即刻惊醒,立马坐起来拿着皮大衣护着自己,那位凶神恶煞一声不吭,抡起了捅锹径直前去......我们立即七手八脚拥上前去,摁住了这个愣头青,才避免了一次“非战斗性减员”。
本文再举三例,均是兄弟连的类似事例,也算是兵团生活的小小一景:
沈某,北京知青,时任连队卫生员,有一“独居”,外间处置室,内间寝室兼药品贮藏。小沈文雅,像个文化人,白静斯文,为人谦和。无论男女老少,口碑极佳。另一老实巴交的佟某不知为何与沈某冲突(要说连里最不可能打架的人,应数他俩了),未见有什么开场白,见墙脚立一锄头,小沈抡起就招呼至佟某的中段儿,寸宽的牛皮带应声而断(铲地的锄头被知青用镰刀头刮得锋利无比),万幸有皮带掩护,否则佟某就有破肚之虞了。
康某,上海知青,面白无须(有须,因其擅用两只硬币将胡子连根拔掉,随长随拔,故无须)。基建排做瓦匠,活儿不错,因买饭与泽某(北京知青,人不高但好斗,一副“别惹我”的外表,一般人还真不敢与其见个高低)发生口角,继而升级为拳脚,康某眼见要落败,忽抄起一大碗将泽某“花”了,反败为胜。而后一日康某跟车去团部油厂拉豆饼,回连队卸车,卸车地恰与女生宿舍相邻,康某搬豆饼遇英某(北京知青),戏说“用豆饼照照你”,英某厌烦:你自己照吧!一手掀掉康某抱着的豆饼,不成想豆饼翻了个,竟将康门齿立时撞掉半颗,令人称奇!
张某,北京知青,面黧黑,人称“黑皮”,因常常犟头倔脑与众人抬杠,故被戏称为“布哈林”。李某,天津知青,人高且壮,孔武有力,平日与人也相安无事,但个性较强。一日他俩发生冲突至打斗,张被击义齿脱落,众人见两人强弱相差悬殊(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遂劝开无事。过不几时,大家吃喝、闲聊,休息。张蔫蔫的不知从何处觅一健身哑铃,近得身来,照李头部一击,李应声倒地,开了瓢,张得胜后也未再出手,出口恶气而已,可这下手也忒狠了。幸李某体质刚健,未留下后遗症。
沧桑往事,过眼云烟,一笑泯恩仇!在我们荒友聚会中时不时的重温酸甜苦辣的记忆,尤其是那股“辣劲儿”,侃不尽年少轻狂的恩恩怨怨,如今已成笑谈......
旧事
11
小龙和他的师兄
我们于1972年10月23日中午告别故乡的亲人,离开风和日丽的上海北站。三、四天后的傍晚抵达风雪交加的福利屯车站,迅速装卸行李后坐上敞篷大解放,向25团、23团进发,此时天已黑。夜色中,巨龙般的长长车流亮着大前灯,隆隆挺进,绵延无尽,滚滚车轮扬起的雪雾挟着满天飘洒的大雪连成奇特的场景,使我们骤然领略了一种犹如征战沙场的神圣和悲怆。一路风雪兼程,我们第一次领教了真正的寒冷,从未见过夜幕笼罩中的混沌莫测的茫茫雪野,从未呼吸过如此冰凉的空气!
由于大家身上穿的是离开上海时的单衣,临到站时加穿了毛衣毛裤,随身只有件棉大衣,所有的行头全在箱子里,真是寒风冻澈骨!直到凌晨时分终于抵达25团招待所。大家赶紧跳下车,积雪和积水已漫过脚踝。可只剩大平还在车上下不来,原来他的脚上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只鞋,却浑然不知,致使脚部冻僵动弹不得了!亏得团部战友大哥把他扶下车,又立即背着他进了招待所。过去几十年了,大平至今仍耿耿于怀:“那可是老爹给买的新皮鞋啊!”
到兵团的上海同学中,小龙即是其中一个响当当的好兄弟!他现在还是我们上海知青的召集人,他的故事很多:
(一)惊魂一枪记得是毛主席逝世的那年,76年10月2日国庆工休,小龙和姚连长(北京知青)借了杆猎枪一起去林子里打猎。遛跶了一整天也无战果,又累又饿。回屋后,姚连长去打饭,小龙也忙着烧炕。挺累的,他就往炕上坐,正好一屁股坐在那杆猎枪上。小龙顺手抄起枪摆弄起来,爱不释手,也没有看看子弹是否退膛......正巧他的师兄也打饭归来,进门后弯下腰把饭盒正往炕沿搁着,小龙就端枪杵住他的后腰,开起玩笑:“不许动!”师兄随手扒拉一下,“烦唻,快点吃饭吧!”小龙就想收手,可他的手指却在无意中突然触动扳机,只听”咣“的一声枪响!师兄即刻也是“嗷”地大叫一声,挺糝人的声音哦!小龙当时彻底傻眼,不知所措。只见他师兄捂着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屋子已经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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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知青哥儿们闻声赶来,纷纷攘攘,倾刻间屋子里外人声鼎沸。“快看看伤着没有?”众人大声喊道。有人迅速将师兄扶到炕上趴着,师兄此刻也是痛地直哼哼。赶忙七手八脚地掀起他的衣裤,一看,艾玛呀!真是万幸啊!亏得枪口紧顶着棉衣服,铁砂子全散在棉衣棉裤上了,臀部却着着实实的被轰出老大一片乌青块!好像还无大碍,后马上送营部救治。真是太悬了!
两年后返城了,也是冬天的某一天,小龙在上海大街上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一件兵团旧棉袄,后身有明显的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个窟窿,使他又猛地回想起那惊魂一枪,不会吧?一拍肩膀一回头,哈哈!果然是挨过一枪的师兄啊!
(二)机车陷入沼泽每到秋翻地的时候,连里的拖拉机倾巢出动,远远望去,一台台“东方红”驰骋前行,翻起无数条黑龙般的土垄无边无际,甚为壮观!
当年的口号就是“多开荒,多种粮”,小龙和师兄为了多完成任务,总想在地头多翻出地块面积,有时会非常接近危险地带,有些冒险了。我们连地处三江湿地的边缘,大多数耕地的周围就是就是俗称“大酱缸”的沼泽地,驾驶机车必须格外小心。小龙直到今天还记得师傅曾经反复教过他一手:拖拉机在湿软地界遇到下陷时必须加足油门继续前行,千万不能刹车或换档。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傍晚,他师兄的机车却突遇下陷,眨眼间泡子水已淹到驾驶楼,小龙见状大势不妙,先把师兄从“大酱缸”里拽出来,赶紧摸黑跑了十几里路赶回连里报信。
连长闻讯立即布署抢险,那时一台“东方红”可是连队挺大的家当啊!能不急吗!机务排紧急应对,一时间机车轰鸣,烘炉房炉火熊熊,锤声“叮咚”震响,连夜打制铁链,气氛紧张极了。
赶到现场后,小龙拉着铁链一头扎进污黑冰冷的泥水中挂铁钩。因为要不时探出脑袋喘喘气,满头满脸糊着黑泥,眼睛也无法睁开,边上的知青哥儿们紧忙将备好的泡子水迎头浇下,一冲一激凛!不知经过几个回合才挂上钩,小龙可是被泡子水浇懵了,也冻得直哆嗦,北大荒的秋天多凉啊!等到大伙儿把他拽出来,好家伙!在拖拉机大灯的照映中,小龙活脱脱成了个“兵马俑”,全身全是泥!
旧事
12
“火烧房”
当连长以后,责任就大。全连100多号人,200匹马,战友们都侃我是:“号称300人马,山里点灯山外点明子、天高皇帝远的绺子”(东北话土匪、胡子的意思)。
我们是十七团的最边远连队,与绥滨县搭界。当时的政策是跑马占荒,谁开垦谁耕种。我们是把边的连队,于是就开始与绥滨县的老百姓争地。当时为了开荒,团里支援我十二台拖拉机开荒,而绥滨县也在我们这一带开荒,只有一台拖拉机。他们围着我们连队开荒,我们围着他们所谓的新建公社(新建的三间大草房子)开荒。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利益攸关,哪有不急眼的事。
那年秋后,十一月的一天,绥滨县老百姓在303芦苇站草场打草的七十多辆大马车,就把我们给包围在草甸子(荒野)里。当时我们是3杆7.26半自动步枪5匹马,六七个人,老百姓大约有二百多号人,把我们围得是水泄不通。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老百姓有人喊,抢他的枪!他们不敢开枪!我们一边往包围圈外面挤,一边往一起集中。这时候一个老乡举起四股叉就插向连队的卫生员杨国平,(这哥们是河南人,部队转业的特等射手,老百姓也真有眼力哦!)当时就插透左臂,血流如注。杨国平也真不含糊,一边高叫:日你娘!真干呐!抬手对着迎面的一个人就开了一枪,接着又朝天开了两枪,其他两杆抢也朝天开了几枪。在和平环境中的人听来就是枪声大作了,老乡们一面喊:开枪啦!杀人了!一面像潮水一般退去。
草甸子只剩下我们几个,一面给杨国平包扎,一面赶紧看那个被子弹打倒的人,我一看那个人浑身都是血,不知道伤口在哪里,急忙中把棉袄和棉裤都用镰刀割开,也没找到伤口。结果一翻身看到他右手四个手指头被齐刷刷的被子弹打断,赶紧包扎送团部卫生队。
也开枪了,自己人也负了伤,大家都默默无语的望着我,可能心里在想这下祸可惹大了,怎么办?望着大家困惑的眼神,当时年轻气盛的我心想:他妈的,一不作二不休!高叫一声:来人!天津青年倪梦奎、哈尔滨青年崔佳,应声而到。我对他们俩说:我断定“断魂泡子”(那地方也真奇怪,叫断魂泡,据说当年被日本鬼子包围的18名抗日联军勇士,全部牺牲在那里,从此以后就一直阴风嗖嗖。)边上老乡盖的三间大草房子肯定一个人也没有,你们俩骑上快马把三间大草房子给我放火烧了!(真奇怪,当时竟没有人反对!)
要说“杀人放火”,知青们才不在乎呐,看热闹的不怕扎采大!说干就干!两个人骑着快马,一溜烟的飞奔而去。不到四十分钟,远处大火腾空而起,新建公社灰飞烟灭。从此以后,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传言,十二连的那枝子青年不能惹啊,连长姓“狼”,杀人不眨眼,惹急啦,屯子都给你点喽,杀个人芽儿不剩!
火也放了,人也杀了,可是这事不能完呐!绥滨县告到沈阳军区、兵团司令部。不久就在绥滨县,由省里、地方领导、兵团、师部领导、绥滨县、十七团举行六方会谈,地方上要当场抓人,关押罪魁祸首!这指的就是我了。幸亏号称李铁嘴的李副团长据理力争,他预先安排带去的二师军法处的人说:这位是兵团战士,我们要带回去,由军事法庭来审理。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开始李副团长就说:我们兵团战士一怒之下,把人也打伤了,房子也烧了,表示道歉了!可是人家绥滨县去的一位副县长,也姓李,很是厉害。李副团长的话音一落,他就在那儿一边卷着蛤蟆头的大烟泡一边就火气十足地接茬说:你们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呐!沈阳军区的兵团战士呀!你们是又杀人又放火啊!你们一怒之下消灭了我们一个公社,你们要两怒,三怒,再怒而不止的话,我这小小的绥滨县可就够呛啦!
当时不知死活的我,差点快笑出声来!幸亏李副团长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我才没笑出声来。从此以后,在绥滨县的地图上就留下了一个地名:“火烧房”。
旧事
13
春节吃狼肉
大部分人都赶在春节前,回各自的家乡、与家人团圆去了,剩下留守连队的人寥寥无几。
这一年的腊月,天格外冷。高纬度地域的冬天,白天很短暂,天亮时就已经九点钟了,而下午三四点钟时,天色即已经黑了下来。当地的人们早已经进入“猫冬”状态,什么事情都不再做了,因为需要做的大事情都在“数九”前均已提前准备好。在未来的两个月里,人们只是专著地等待着过大年、串亲戚。而留守的少数知青们却需要在数九寒天里,每天要去积满厚厚雪层的大田里,拉回一车豆秸。或者是到林子里,砍一车树木回来劈成绊子,用做烧火龙、火炕取暖用。除此之外,连长也就不再安排其它活计了。
二排大宿舍的南北两侧对面炕上,原本睡着三四十个年轻人,可眼下人都快走光了,偌大的宿舍只剩下了排长王xx、车老板儿陈xx、绰号“小红牛”等三、四个人留守。以往喧闹非凡、拥挤杂乱的房间,这些天来显得异常的空旷与冷寂。
为了排解内心的寂寞和孤独感,他们给自己找活干,几个人天天“栓车”进山砍树。一片片碗口粗的树被“剃倒”,将树干一车一车地拉回来,劈成绊子,再将绊子垛满宿舍北面的通铺炕上,码起垛,高到顶棚高,劈好的木绊子几乎堆满整个宿舍房间的一半。宿舍内的火炕和屋内火龙墙的火24小时是不灭的,如此尽可能多多积攒一些木柴,是为了在过大年的那些天里,不必再上山,也不需要干别的活,可以在整个春节假期里,甚至整个正月里有充足的时间串门、耍闹、“侃大山”了。
上级为了让留守的知青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着力改善食堂在春节期间的伙食,畜牧连在忙着杀猪宰牛,团部还按人头,分给每人一斤大米,食堂伙食有了长足的改善。
整个腊月里,有经验的“坐地炮”的猎手们依然继续着他们的狩猎的营生,他们每天凌晨冒着零下四十度严寒,到距离黑嫩公路不远的那片山林里去打猎,还从未空手而归过:他们或是巡视前一天下的兔套子,拎回几只被细铁丝套子勒死后而冻得帮帮硬的野兔,或是捡回来几只用药“药昏”而冻死的山鸡,更幸运的人会从大豆地边的林子里扛回一只因到豆地觅食而被步枪猎杀的、肥硕无比的狍子回来。野山鸡和野兔子是下酒的好酒菜,味道自然是鲜美无比,而狍子肉,即可以炖着吃,也可以剁成馅包饺子,其味道近似羊肉。这一切,在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的时候,猎户们自是喜气洋洋、乐趣无穷。
这样的好运是不属于北京知青的,尽管他们也有人从团部供销社花了95元购得一支崭新的小口径步枪,无奈他们不具备狩猎所具备的那份手艺与经验,虽进山多次依旧是一无所获,只能灰溜溜、眼巴巴地瞅着别人大口饱餐山珍野味而垂涎三尺,干着急无可奈何。
腊月二十五那天,排长王xx带着自己的人,早早的起了床,到马号套上一挂牛车进山砍树去了。凌晨的气温是最低的,凛冽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片一样割得面颊生痛,出了门无需几分钟的工夫,呼出的哈气使他们的眉毛、胡须、眼睫毛上都挂满冰霜,上下眼睫毛因哈气凝结而粘到了一起,眨动眼睛都困难,皮帽的“护鼻”或口罩被冻成硬壳状,不戴护鼻子口罩的人,迎面吸一口吹来的冷风,能让人窒息得半天喘不上气来。凌晨的严寒,让驾车辕最勤恳的白脸花牛“拨愣”着脑袋不听使唤,不情愿在此时刻被栓车、驾辕进山。
几个人驾车向一块以前从未到过的山谷沟行进。牛车沿着厚厚积雪的雪原上缓缓地行进着,车轮碾压在雪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牛车缓缓地转了两个大弯后,进入了靠近九号地南头的山凹里,对面坡上有一片黑、白桦与杨树、柞树混杂的林木。猛然间,白花脸的辕牛,仰起头,眼珠子瞪得如煮熟的鹅蛋清大,尾巴直撅撅地挺了起来,长叫一声停下不走了!知青们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跳下车,双手抓起伐树的板斧朝前方搜索着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棵黑桦树旁,蠕动着一个灰褐色、长尾巴的犬类身躯,毛绒绒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鼻孔急促地喘息、冒着白气。
年轻人胆怯啊,都是小心翼翼地举着板斧,几个人靠在一起,慢慢的逼近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走近见到,有一猎户放置的、寒光凛凛的铁制狼枷捕获了一头灰褐色的、身躯修长、拖着长长尾巴的狼,狼的后腿被打断了,断腿连着的身躯在瑟瑟地发抖,那被人们形容为:勇敢,强悍、智慧、狡猾、凶残、贪婪、狂妄、野心、雄心等褒奖的词汇此时刻早已不知了去向!一双带着哀怨的、冷酷的狼眼,在咧着嘴巴呲出的尖尖牙齿的陪衬下,尚能流露出几分出骇人的凶狠模样。狼枷的另一端由一根细钢丝绳牢牢的套在那黑桦树干根部。那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倒霉的狼,见几个人围拢上来,挣扎着、拖着冰冷的狼枷,挣扎着力图作最后的较量。
断离了后腿、并冻僵了身躯而痛苦万分的林中强者,此时已失去了以往的威风。知青们兴奋地齐声高声叫喊着,一起围上前去,一顿冰冷的板斧就将那可怜的、原本就已奄奄一息的、昔日的林中娇子结果性命、送进天堂。
看得出,那狼枷是老谋深算的猎手下的。年轻人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将大灰狼的尸体从冰冷的狼枷里脱出,扔上大板车。然后,知青们用比平素快一倍的时间砍伐并装满一车黑桦树干,用大绳刹牢。归途上,鞭子抽得“啪啪”作响,三驾牛的牛车一路连跑带颠儿,飞快向连队宿舍方向奔去。
“凯旋”了,年轻人的那个兴奋劲儿别提了!终于有了收获!心中以往那种见别人猎获后而忿忿的心理此时似乎平衡了许多。然而兴奋之余,每个人内心深处又不免为窃取他人的成果之举而敢感到有点儿心虚。咳!管他呢!“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也该着论上我们“风光”一回了!
回到宿舍,卸了车,排长招呼人打水的打水,烧火的烧火,几个人兴奋的手舞足蹈,兴奋极了。排长站在南侧的炕上,用绳子将死狼吊在顶棚上,学着人家吃狗肉前剥狗皮的样子,用一把锋利的短刀,给死狼来了个大开膛。一面剥皮还一面哼着小曲,沾满狼血的双手忙个不停。陈xx打酒去了,“小红牛”忙着烧火,将洗衣服用的大铝盆刷干净准备炖狼肉。
正值大家兴高采烈地忙碌不停的时候,突然间,外面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和狗爪抓门的声音,随后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人来。只见那人头带长毛狐皮帽,身穿光板儿老羊皮袄,脚蹬一双“毡疙瘩”,右手拎着一只长瞄子猎枪,下巴垂着一缕子灰白的山羊胡,一双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激昂中带有强烈的怨愤,那样子是足有六十多岁的老人。他身边那只黑白花狗朝着正站在南炕上手上沾满狼血的排长和被吊在房梁上的血淋林的狼躯,声嘶力竭的狂吠着!“老山羊胡”愤怒地喊叫道:“干哈呀!想当胡子土匪咋的!?馋疯了咋的?个人没本事,还兴个偷啊!”“老山羊胡”的愤骂和狗的狂咬,刹那间让知青们那兴高采烈的火红场面顿然哑场,如红红的炭火被猛地一盆冷水浇灭一般。这突如其来的狗的狂吠与近似癫狂的人的叫喊、责骂声把他们惊呆了!似乎也丢尽了面子,那刚刚找回点平衡的心理,此时也彻底倾斜了,跨塌了,窃取他人成果之举的虚弱心理就如同是被抓住的贼一样难堪。虽然难堪,可是经历“文革武斗”洗礼的北京青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爱谁谁”的性格是出了名的,眼前的尴尬逼得年轻人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地抄起家伙,强词夺理地同老猎人对骂了起来:“老丫挺的!找死呐!谁偷啦!那儿写着是你的!……”双方的叫骂声、狗咬声响成一团,气氛越来越紧张,火药味越来越浓,双方的“兵刃”对峙孕育着“战争”即将爆发,年老的“老山羊胡”觉得对方年轻人多且气盛,自知不是对手,如此争斗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便以退为进地喊道:“小子们!恁等着,我叫人来收拾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说完,策身退门而去。
年轻人心里自然明白:老猎人“遛”套子、“遛”狼枷的时间,晚于他们到达栓狼枷子地点的时间,因而老猎头的成果被他们“提前”收获了。
“老山羊胡”走后,站在南侧炕上的王排长那紧握短刀沾满狼血的双手继续不停地挥舞起来。心里琢磨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论如何这顿狼肉也得吃上!大约有一袋烟的工夫,“老山羊胡”领着老连长进入二排宿舍。老猎头儿一眼看见已经剥下来的狼皮被刀子戳了很多窟窿,心疼的一个劲儿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唉哟妈呀!完犊子啦!好好的一张皮,给整成筛子喽!”见那“老山羊胡”如此心痛,犹如哭诉一般有些滑稽的表演,知青们方才晓得老猎人只不过是为了要回这张狼皮的。无奈这位排长的剥皮手艺不咋地,生米已被做成熟饭,本来能卖得一个好价钱的一张上好的狼皮给弄得千疮百孔,无法补救了。
山东籍老连长黑黑的脸膛、高高的颧骨,一双亮亮的小眼睛让人们看上去,就是个农民,外人根本不相信他是参加过孟良崮战役的老兵。平素里他对知青是关心备至、体贴入微,酷似慈爱的老爹,他深知这些年轻人不易,况且过年都不能回家过年。父亲本能的疼爱的恻隐之情,一向对远离家乡数千公里的北京知青尤感为特殊。然而今日的场面让老连长显得格外为难。只见他一反常态,不停地责怪年轻人,申斥他们。
不管怎样嗔怒,年轻人在老连长面前总是乖巧得像羔羊,一言不发,任其数落而不在辩驳。终于,老连长累了,回头向老猎人说:“你老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他们吧。这些孩子大老远地来到咱这嘎瘩,也不易,过年也回不了家。我儿子给我捎回来的泸州老窖我还没动哪!晚上咱老哥俩一块儿尝尝。我看这皮补补还能行,凑合用吧。年根儿底下,这肉就让他们解解馋吧。”“老山羊胡”嘴里依旧是不依不饶地气囊囊地咕噜着:“这叫啥事儿啊?俺从来没见过,这规矩都不讲了,还兴……”“老山羊胡”嘴里仍然喋喋不休,在老连长的拉扯下,极其不情愿地拎着被割破许多洞的狼皮,被推搡出了宿舍的大门。
望着他们走出门去,知青们松了口气,彼此间作了个鬼脸儿,并情不自禁地会心地欢呼起来,虽然挨了一顿呲,可他们需要的“果实”保住了。过年夜时,他们也可以和“坐地炮”猎手们一样品尝野味了。正在暗自高兴时,老连长重新返回宿舍,手指点着他们每个人的头嗔怪地数落道:“你们哪!尽给我找事,真不懂规矩?……你们知道那老爷子是谁不?那是二连指导员的老丈秆子,老猎头儿了,没想到让你们几个小子算计了。……往后啊,可不能再干这种事喽!记住啦?啊?……”直到每个人都认错地点点头,才算罢了。
老连长一面说着,一面靠近那只被剥了皮的血淋淋东西:“这家伙个儿还不小,知道咋做不?跟烀狗肉一样,多搞(放)点大蒜跟辣椒去腥味儿。”说完转身出了宿舍门。年轻人心中无比感激,望着老连长那高大的背影,似乎像一棵大树,他们靠着他,可以遮风避雨,感觉很安全。
那年春节,知青们用狼肉又去换了些狍子肉、野兔肉、山鸡肉等。除夕夜,几个人围着两炕间的火龙墙灶台口上,用洗衣服的大铝盆炖着山珍野味,喝着连队自己酿造的苞米老酒,吃着虽不如狗肉那样细嫩、有点土腥味儿、但确也别具一格的狼肉,争抢着分食那颗硕大的狼心脏,那时,也顾及不上日后会变成“狼心狗肺”,面对着这些北国疆土上特有的、特具风格的野味佳肴,那一刻里,他们忘记了孤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惆怅。
时至今日,每当回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心中总有一种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的滋味,一些专用名词的“过去时态、现在时态”会不自然地交织在一起。比如:“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珍稀国家濒稀动物,保护生态平衡、“扎根边疆干革命一辈子”、“人类只有一个地球”等等的词汇糅合到一起,就像倒了五味瓶一样,难以说清楚曾经做过的荒唐事:几年里,被屯垦戍边砍光、剃平的万亩林子,当作柴禾而付之一炬;春天里,年轻人无情地赶走母雁,扼杀、餐食那一窝窝的在水泡子草甸子里尚未孵化出壳的“大雁蛋”、“天鹅蛋”等的生命;夏天里,树林里里一声声猎枪的爆鸣声后,那一只只山鸡、野兔、狐狸、狼、狍子甚至黑熊瞎子都成为了贪馋的人们的盘中餐,此乃“谁之过”哦?!
只有在那样奇特的年月里,才会拥有不同寻常的经历。从另外的角度说,过去的岁月里,社会给了知青们一种特殊的经历,让他们领教过了磨难,经受到了锻炼,同时也让他们真正地接受了北疆边陲大自然所赋予的、然而今后再也不可以拥有的“恩赐”。
将会永远伴随他们一生的是那个遥远年代里发生的故事:寒冷而孤独的除夕夜,几个人围在火龙墙的灶口上吃狼肉、几个人分吃狼心的经历;那难忘的可亲可敬的老连长对他们的挚爱关怀;还有那位头带长毛狐皮帽,身穿光板儿老羊皮袄,脚蹬一双毡疙瘩,右手拎着长瞄子猎枪,下巴垂着一缕灰白的山羊胡的“老猎头”。
旧事
14
狼狈为奸
今天这个段子来源老垦荒人的传说,是否真的有狈,不得而知。
《百度》解释说,“狈”前腿短后腿长,只能趴在狼的身上才能行走。今天的科学事实证明,自然界有狼,而不存在“狈”这种动物。
在公园倒是见过豺,据说,豺是一种犬科动物,生性凶残,狡诈,常言豺狼为伍。也许狈就是说豺吧。不过不同种群,尤其是群居的狼,与其他种群的相容性不会很大。
六十年代一个深秋,有一戏班子,约七、八人,常年游走于东北各地乡镇演出。一日傍晚路经连珠山,此地荒山野岭,人迹罕见,一行人背着道具,急匆匆夜行。
忽然有人发现人群后面跟随一条孤狼,人们不禁惊慌起来,跌跌撞撞向前奔跑。那狼也不追赶,把嘴插进泥土里嚎叫起来,恐怖凄厉嚎叫声传至远方。片刻,周围四面八方的荒野,传来狼群的嚎叫,远远近近的叫声此起彼落交织如网。
人们惊恐的拼命地狂奔起来,慌不择路地乱窜,这时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下里狼群的叫声越来越近。正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发现一片草甸中有一个大草垛,人们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急急忙忙爬上大草垛,在惊魂未甫之中,四周出现了簇簇黑影、萤萤绿灯,二十多头灰狼围绕草垛自成一圈。
人狼对恃处在弱势,人们惊恐不已,看来在劫难逃,胆小的嚎啕大哭,有人吟诵佛经祈祷上天保佑,更多的人紧紧抱成一团唯恐掉了下去惨遭狼口。不一会有狼耐不住美食的诱惑,扑了上来,又从草垛上滑了下去,更多的狼扑上来纷纷滑下去,有人拿出道具长矛敲打恶狼,被打的狼嚎叫着滑下草垛。于是狼群对着草垛围成一圈,毫不放松。
人们发现有一只狼悄悄地离开狼群,不一会儿,这狼又回来了,背上搭着一只瘦小的黑狼,走到近前,那黑狼放下前爪走了过来。人们定睛一看,那狼前腿短小行走不便,那狼摇摇晃晃围绕草垛行走一圈,坐定跟前,侧着脑袋停了一会儿,于是走上前来叼着一口草往外拽,这时只见群狼纷纷前来叼着草秸往外拽,不一会儿草垛便摇摇欲坠,人们呛天喊地哭声四起!
这时草垛轰然倒塌,人们随着一阵锣鼓钹的撞击声一起滚倒在地,爬起来准备逃命,却发现群狼玩命似地四散奔逃,人们立刻明白了是锣鼓钹的锵锵声音吓得群狼魂不附体!
人们立刻使劲敲打起锣鼓、吹起小号,驱赶群狼,而那只黑色的狼首领(狈)因前腿短小行走不便,落在了后面。人们冲上去一顿乱棍,把它打死。那黑狼(狈)的痛苦的惨叫和哀嚎声令失魂落魄的群狼惊恐不已,不一会儿群狼踪迹全无。于是人们一路吹吹打打走出了险境,直到天亮……
旧事
15
羊进狼圈
曦吞大野岁月更,无边风月映晨星,铁马金戈今似远,余霞天际唱黄昏。
整个夏季,日复一日。一天后半夜大约一点多钟,一位知青突然发疯似的闯进宿舍,他那近乎绝望的恐怖腔调把沉睡在梦乡的知青们全部惊醒:“羊进狼圈啦!!”“羊进狼圈啦!!!”“大家快起来呀!!!”朦胧之中大家纷纷坐了起来,“羊进狼圈?”等听清楚他喊的内容,立刻有人破口大骂,“你瞎胡嘞啥?找抽呐!”这小子这时似乎清醒了一点,他大口喘着粗气说:“大家快起来,狼进羊圈了,大金子正逮它哪,赶紧去帮忙呀!”闻听此言大家(有三十多人)都纷纷穿好衣服,从铺底下取出镰刀、二齿叉子等家物什迅疾冲出宿舍,把羊圈团团围住。
还得从头说起。晚上,本地青年大金子照旧要到羊圈溜达溜达,巡视一遍,他趴在羊圈门口张望,啥也看不见,里面黑洞洞的,但就觉得满圈的羊不停的贴着圈墙跑,不祥之兆!肯定有问题。他也不敢把羊圈门打开怕羊跑了,就跑回去把那个来报信知青叫起来。
两人一起进了羊圈关好门,把马灯高高的举起照亮查看,这时才发现有一只比普通黄狗大一圈的狼,夹在羊群中贴着个头高的几只大羊身边跑着,羊群跑过的地方露出了几只死羊。大金子毫无惧色立刻冲进了羊群,顺势抄起了狼的一只后腿,只见这只狼猛地回过身来,一爪子挠在大金字的面门上,把鼻孔都挠破了,脸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印,看着满脸淌血的大金子,那个知青吓得惨叫一声扭头撒腿就往我们宿舍跑,于是发生了之前一幕。大伙拿着叉子、镰刀高举火把包围了羊圈时,就见大金子用身体牢牢的挤靠着羊圈的大门。
当时,大车排长叫“许大马棒”,按东北话讲是个“虎了吧几”的主儿,他把大家分成三组,一组守住东墙头,一组守在西墙头,(东西墙头上边都有通风口)他带着十个人堵住羊圈门口,大家一起呐喊着,冲了进去。狡猾的恶狼看到外面人多势众,嗖嗖几步爬上了墙,从西面的通风孔窜了出来,就落在我们准备好的包围圈。大家不停的大声叫喊,挥舞着火把,挥舞着二齿叉子、四齿叉子和镰刀......由于心存恐惧大家都不敢围得太近,三十多人把狼团团围住和狼暂时形成了对峙。看着孤立无助的狼,远方又传来噪杂的人声,其他连的知青也赶来支援了。当大家感觉到这只狼跑不了的时候,个别人有些懈怠了,一个北京知青就把手里的四齿叉子叉头朝下杵在地下,用嘲弄不屑的眼神瞅着那只绝望的狼。
突然这只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了这个北京知青,惊慌中他来不及反应,狼爪已凶狠地经搭在了他的肩头,他下意识的用拄着四齿叉子的双手向外一推,身体向后倾倒,只见那只狼从他胸前一跃而过,狼的后爪在他手上挠出一道爪痕。当大家缓过神来时,这只狼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在大家的一片叹息中,排长安排几个人把受伤的大金子和北京知青送到医务室清理包扎伤口。当时医务室的大夫是个老“右派”姓李据说还是个专家,他立即提出让这两个受伤的赶紧送往大医院打狂犬疫苗,但是领导当时没有同意,主要是考虑夏季大忙时节,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影响生产,就搁置了下来。一周后,大金子突发高烧,连里派车把他和我们那个倒霉的战友送到大医院救治并注射疫苗。经过治疗大金子又重新回来了,那个北京知青半年后借机办病退回京,后来据说还没事。
但是过了两个多月,大金子旧病复发,狂躁,高热、恐水,经医院诊断已是狂犬病晚期,无法医治。为了避免传染别人,在连队的外围,给他找了一处废旧的土坯房,派一个二劳改护理他,在他清醒的时候给他喂点饭,在他迷糊的时候把它捆起来,过了不长时间大金子去世。
就在大金子死后没有多久,天气渐渐的冷了,羊圈的羊群也发生了异常。一开始有两只羊不吃不喝,逮谁顶谁,把这两只羊关在一间小土房里,两只羊就使劲往后退,一直退到房犄角,然后相对着冲上去,高高跃起头顶头拼命的撞在一起,砰的一声同时倒了下去,过了几分钟两只羊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重复着之前同样的动作,紧接着羊群里有越来越多的羊犯起了同样的毛病。经过兽医确诊,这100多只羊都传染了狂犬病。
为了防止扩大传染当时提出两种处理意见:一种是就地屠宰挖坑焚烧深埋;另一种意见是宰杀后将毛皮和内脏挖坑焚烧深埋,留下羊肉,理由是经过高温烧煮超过两个小时可杀死狂犬病菌,当然这是大家都乐意接受的方案。于是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能吃到水煮羊肉了。食堂没有那么大的锅,每天就用给牛马餬料的大锅,一锅可以煮四只羊。锅里灌满水撒多半簸箕大粗盐,放一挂辣椒,烧开锅后焖一宿,这下可是吃了个够。
(故事素材选自兄弟团网,致谢!)
旧事
16
排烟筒口熏糖饼
在连队里,寒冬时节有些空闲,荒友老兄们就会凑一块儿闲扯哩哏儿棱,会常讲起我连西北边的一个屯子里的所见所闻,使我们这些新来乍到的72届上海知青听起来贼拉拉地新鲜有趣。比如那些所谓的“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十七八的姑娘叼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还有瞎白话(bai-ho)“屯迷糊”(如此称呼老农有些大不敬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等等,尽是些俏皮嗑,老多老多啦。您想啊,这大雪刨天的能躺在这热炕头歇息,谁都觉着无比的惬意啊,倘若在炕头上再支上大木箱,来几场“四国大战”,纵然耳边响彻那些抢不上槽的“瞎参谋”、“滥干事”的傻吆喝声,我自昏天黑地沙场鏖战,“军长师长”、“炸弹地雷”的痛快劲儿,就别提多美啦!
但是连里在猫冬季节会有许多无法猫冬的活计,伐木备料就是其一。
七四年的冬天,连里派我们班夜里去拉木头。说是拉木头,其实是“拣”木头,都是林区里伐倒的现成树木(也不知何处得来的情报),这可是不拣白不拣哦!所以得半夜三更去,必须的!地点很远,去往大北边的树林子,来回有六、七十里地。傍晚收工后俺们都麻溜儿地吃完晚饭,揣满一肚子白菜豆腐汤加大馒头,个个五饱六撑。有位老哥看着发笑,“哎呀,瞧你们这饿狼样,夜班有夜宵,食堂给咱烙糖饼啦,呵呵!”真是的,不大一会儿,忘了是谁,兴冲冲地还真捧着个包袱进了屋,“来啦,香喷喷的糖饼!”我们好感动,连首长和食堂姐姐们真是想得周到!那年头,这可是上等干粮了。
夜里八九点多钟也该是待在热炕头的时辰,我们穿棉袄打绑腿吵吵嚷嚷地出发了。屋外寒风凛冽,月光下亮闪闪一片冰雪,(直到现在还在寻思,北大荒的月亮咋就这么亮呢)。拖拉机拽着大爬犁轰隆隆启动了,卷起阵阵冰雪。哥几个围坐在爬犁上,有人在唏嘘:“今晚又餐风露宿喽!”看着清冷亮白的月亮,再看看几位被月光映得灰白的面孔,俺们唠嗑了:“哎!老穆,这月亮那么亮能晒黑脸不?”老穆满口津味,乐滋滋的,“嘛玩意儿,听老人说是越照越白。”是啊!说了归齐,介人就是有研究,看这老穆平常不言不语,在屋里常常自我陶醉地拉起二胡,(至今记着那首如诉如泣的《江河水》,琴声悠悠令人思绪万千啊)。颇有内涵的少连兄也接茬了,“要说这月光吧,对树木有用,能使树木长的不松软,真的。”少连兄老有学问了,他讲的有点在理,他可是满肚子的《三国》《水浒》哦,我们在炕头上没少谈古论今。(许多年以后才晓得他是某位荒友作家之胞弟)
夜里可是真冷,拖拉机前行时卷起的冰雪劈头盖脸,挥洒在我们身上,寒风刺骨越坐越别扭,于是开始抽烟吧。哥几位冻得抖抖嗦嗦,摘下棉手闷子,掏出小烟袋,多半会儿才能卷起一根“哈蟆头”,这种暴烈的黄烟叶也是许多荒友的最爱。记得到连队的当天,一位天津哥们就赏俺们这口,说是有劲、过瘾!抽头一口就噎得差点背过气,后来也抽上瘾了(俺们那儿开春后道路翻浆运输不畅,小卖店里的烟卷常常断流,只能抽旱烟)。俺们后来又加以创新,从上海捎来烟斗丝,与大烟叶掺和后立马上了档次,满口余香不亚于后来的凤凰烟。在这荒凉寒冷的荒原雪野,嘬上几口,冒冒小烟,星星点点的寻点小热乎解解无聊。尽管由于嘴唇皮被冻皴了,不时会被烟纸粘出血,还怪疼的呢。
雪夜驰骋近俩小时,我们到达林区,大风吹动树林子的动静真不小,“哗哗”巨响。拖拉机前不时奔窜着惊慌失措的傻狍子,它们是被拖拉机的灯光吓着了。林子里积雪漫到膝盖,我们“吭哧吭哧”扛啊抬啊,也不知忙乎到后半夜啥时辰才装满爬犁的,累的够呛!
身上的汗把内衣洇湿后又被嗖嗖寒风猛灌,不一会儿就是透心凉,肚子也空了。“来了嘿!”听到一位北京哥们大声吆喝着,只见他正蹬在拖拉机履带轮上,双手握着排烟筒在焐手。嘿,真哏儿!哥几位呼啦一下拥了上去,好家伙,可找着热乎地儿了!“XX!这树林子还不能点火!要是在别地儿,拢堆火烤烤多美啊!”牢骚归牢骚,林子里禁火的规矩还得遵守嘛!排长把糖饼拿来了。大伙儿真是饿坏了!纷纷像打劫似地抓上了。我也先拿了两个,上口一咬,嘎硬,冻得梆梆硬哦!只能慢慢嚼着,后来看到有哥们在拖拉机排烟筒上熏着饼,我去瞅了瞅。还别说,排烟筒“突突突”的冒出的烟气蛮热的,我就凑上去,也是两手端着糖饼也来回翻着熏,软乎了,热乎了,真不错,连吃几个也忘了。大伙儿轮流着熏糖饼,这个忙乎!吃饱了后就觉得嗓子眼里总往上泛着一股机油烟味,连打嗝都那味儿,吃的是口干舌燥,只能在雪地里扒拉开浮层,搂几把白雪吞吃解渴。
至今都忘不了这一顿很有北大荒特色的荒原夜宵,别有一番机油味啊!
旧事
17
狼肉白瞎了 作者:王广斌
教导员是我们很崇拜的打猎高手,因为他枪玩儿得好,打得准。
记得一次他骑车下连队时身背一杆步骑枪,车后架上驮着他刚捕猎到的一只狼,乐呵呵地对我们说:“快招呼几个人采蘑菇去,留俩人拾掇一下,好好炖点儿狼肉解解馋。”大家听了那个高兴啊!断了好久肉荤,今儿就能吃上狼肉,机会难得的野味啊!哈哈!“毛主席万岁!”大伙兴奋地狂呼乱号。随即欣然领命,各自忙活开了。
这已是近两年教导员打的第三只狼了,所以我们对他能打到狼并不感到新奇,就是是对狼肉感兴趣。好几个人进到林子去,不大会儿功夫就采满了一土篮子,有榛蘑、草蘑,还有紫蘑和花脸蘑等,兴冲冲地拎回来,七手八脚洗干净,倒进已放好狼肉的大盆(铝制洗衣盆)里,烧火续水放上大葱大盐。大家团团围坐在炉火旁,边神聊海侃,边候着狼肉出锅。
看着大盆里的肉在热汤水里翻腾,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刺激着大家的味蕾,馋瘾难忍。忘了多长时间,终于炖熟了,大家真像饿狼一样盯上了,有人竟不顾汤汁烫手,迫不及待地下手捞出一大块儿,忙不迭地放入口中。就在大家抄家伙要大快朵颐时,最先吃肉的那位仁兄“呸”地吐出了口中的肉块儿,“好烫!妈的,啥味儿?”只见他不住地用手向嘴边搧呼着,气急败坏的大嚷:“都别动,有毒!”大家不明就里,忙问怎么回事儿,他亮着大嗓门吼道:“哪个缺心眼,竟然采了毒蘑菇,好好的一锅肉,这不白瞎啦!”我也舀了一点儿肉汤,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儿舔了一下,真有一种又麻又辣的感觉,完了!白瞎了!我也立马也加入了咒骂的行列,心里那个怒啊!大家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煮熟的鸭子飞了”。咳!没辙了,最后只得极不情愿地、眼巴巴地看着一大盆香喷喷的狼肉被倒进了茅楼。因为随便倒掉怕毒着连里其它牲畜。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是耿耿于怀......
旧事
18
最可怕的小“米奇”
耗子就是能搅和,太让人恶心了!一只耗子能搅坏一锅汤,鼠力无边!大象也怕鼠钻进鼻子里,《西游记》里的老鼠精后台很硬,是李天王的干闺女,它爱上了唐僧。在北大荒,随处可见这大大小小的各色“米奇”,食堂、粮库、草原、树林,甚至于宿舍的炕头……但是也有很多治鼠的天敌猫头鹰,黄鼠狼……
今儿讲的这段“米奇”钻到大姑娘的裤筒里的知青轶事,还是头一回听说,真难为了那位张连长,让他如何痛下决心下手抓“米奇”呢?这也算一段旷古奇闻、投鼠忌器的故事了,蒲松龄老先生也没有这样“骇人听闻”的段子!十二生肖鼠为首,真的惹不起呀!
在北大荒,什么东西最可怕?有人说是黑瞎子、狼;有人说是瞎蠓、蚊子、小咬……可我说都不是。那什么最可怕?我说是耗子,尤其是那小耗子。您别摇头,我也不拿鼠疫吓唬你,看完下面一段故事你就会同意我的说法:
那次是在夏末秋初艳阳高照的某天,某农工排三十号人去3号地翻晒青。别看连队养的那群牛什么都不干,但损事干了挺多:麦苗出来吃麦子,豆苗出来吃豆子,冬天拱坏你粮囤子。因为列表上报,就成了碰不得只能养的“神牛”。连里种了300多亩大豆,灌浆时割倒晒青,晾到大半干,堆放撒盐,留作牛冬天食料。这活不累,也就两天的事儿。下地前张连长要求大家要穿紧腿裤子或扎紧裤脚。尤其是女生排,还特地关照排长崔要仔细检查一遍。
天特蓝!可以说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战友们把豆棵挑。大伙儿嘻嘻哈哈地忙活着,谁都不超前不拉后地齐头并进,心情大好,还时不时地跺脚踩小耗子玩。那晒青下面耗子成群,太多了!
突然,一声女高音的凄厉叫声把大家都给惊呆了。怎么啦?怎么啦!光听见叫声不知什么原因。只见张连长和女排长正急速向一位身着新蓝色运动装的女战友奔去,而那位女战友,则万般可怜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那么的无助,只顾一声接一声地不断尖叫着!
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愣头青们,岂肯放弃瞧热闹的机会,纷纷围拢过去。原来是万啊!只见她脸色发青,汗也流下来了。神情紧张地叉腿站在那里,浑身直发抖!忽然间,万又尖叫起来,叫得撕心裂肺,声音瘆人!张连长把女排长叫到一边,急匆匆商量着什么。但是女排长在那儿又摆手又摇头,完全是一副既惶恐又不敢担当的囧样。
和女同胞有关!大伙儿不便多问,但好奇是明显地挂在脸上。这时上海刘从他“kao ding”(当年的上海俚语:女友)那里得到消息:原来,一只小耗子竟然鬼使神差般钻进万的裤筒里了!
这太恐怖了!也太“滑稽”了!大伙儿既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着万。张连长平时就没笑容,这时脸绷得更紧了,摇着头走过来,告诉万:你别动,你动它更往上钻!
万哭喊着:它快爬到上面了!那小耗子也真会欺负人哪。张连长要她一把抓住,使劲捏死它。想不到那小精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感到了威胁,又开始骚动。那万又开始尖叫,哭咧咧地摆手说:哎呀妈呀,我不敢哪!
大家都傻乎乎地在旁边看热闹,张连长来脾气了,摆摆手:你们都给我走远点!得!笑话看不成了。大伙儿都不舍地离开,远远地张望着。张连长又问那十来位女战友,谁敢动手抓那小耗子?没人吱声,有的还直往后面躲。
无奈,张连长让女战友们围着万站成一圈,挡住不让大伙儿看。他戴上了白手套,叫女排长指点位置,一把下去,万又是撕心裂肺地一声叫。偏了!没抓住!小耗子可能感觉到了不妙,使劲儿地往上窜,万又是发抖地叫妈!事不迟疑,张连长这回看准了裤子里的波动,再一把下去,紧紧抓住了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直到它窒息!
警报解除,人群散去。张连长批评女排长怎么不按要求检查扎裤脚,女排长泪汪汪地说:人家问她了,她说没问题。这两天穿了件新衣服,下地也舍不得换。她是老知青,我有什么办法呀!都是爱美惹的祸!一席话,说的张连长直摇头,背着手走了。连着几天,也没见着万来上工,打听下来,说是调走了……
朋友们,这段小故事,能说明一个观点吧?那些遇见过黑瞎子和大灰狼的北大荒知青,无论男女都是吹嘘的本钱,没一个要调走的;那瞎蠓、蚊子和小咬,谁碰到都是狠狠一巴掌拍死它,谁怕谁呀!唯独这无处不在的小耗子,吓住了我们爱美胜过安全的女战友,还以生命的代价迫使她调走了。您说说,在北大荒,小耗子是不是最可怕?
文章来源:华夏知青网东海文集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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